要數本年度最受歡迎的笑話之一,「等埋發叔」肯定名列前茅。不過,那位趕不及投票,又說不出真話的「發叔」劉皇發,傳聞身體抱恙,我們未敢打擾,反而更有興趣邀請另一位發叔、前立法局主席黃宏發把酒談心,暢談議政逸事。
退休十載的發叔今年七十有二,每日吸入至少一包煙的尼古丁及焦油,混合傍晚時份必喝的三兩杯紅酒,加上家中常喝的威士忌,積累而成的化學反應,使他老當益壯、聲線雄亮、腦筋清晰,由於他熟悉議事規則,媒體喜歡問他相關意見,而他批評立法會議員甚至主席亦相當直接,絕不留口。
發叔強調,現今他甚麼都願意回答,事實上他總有辦法避而不答,卻令你深明他的意思。原因並非不想回答,他也不是想保持中立,只因他早在二十年前登上立法局主席的時候,經已決定今生今世不再在政界向上爬,於是自零四年退下來後刻意不活躍政壇,避免讓人誤會他有東山復出之意。
不過,對於立法會及香港政治,他其實還是很想發表意見……
主席很難做
五年來沒接受過任何深度人物專訪,發叔黃宏發笑說自己已沒有新聞價值,近年間中看他在報紙或電視新聞中作簡短評論,主要是圍繞議事規則,大多是對現任立法會主席曾鈺成的批評。理由顯而易見,立法會也好,立法局也好,除了現任曾鈺成,曾經擔任主席的,就只有歷任港督、已故的施偉賢爵士、范徐麗泰及黃宏發,尤其後者是唯一一位獲民主派支持的主席,就連議事規則都是由他翻譯成中文的。「當年是秘書處翻譯的,每一條議事規則都在我面前一起開會敲定,換句話說,亦即是我譯的!」意想不到的是,議事規則所引起的爭論及解讀,至今依然引起軒然大波。「我認為呱呱叫、擲蕉、擺放抗議招紙、拉橫額、衣服上有口號等等,完全是不能接受,換轉是我(做主席)的話,我會禁止他們。」想當年梁耀忠議員在立法局會議中說了一句「臭罌出臭草」,就被時任主席的發叔驅逐離場,成為香港史上首名被驅逐出場的立法局議員,相隔廿年,畫面卻像昨日。
作為市民,大家可以在電視機前欣賞立法會內的「表演」,但相信只有坐過同樣位置的人,才能給予最恰當的批評,於是直截了當追問發叔,到底曾鈺成做得如何?他說基於曾鈺成的身分,是很難做的。「他公開承諾過會公正,做起來卻很困難。我認為他是想公正的,今次(建制派離場事件)他也反對了林健鋒那個暫停休會提議,事實上太難看了,但譬如說何秀蘭提出議會不夠人數,有跡象顯示曾鈺成也想點人數暫停十五分鐘,但秘書說不需要。」發叔強調,議事規則的重點不只是字眼上,更重要是背後的精神。「我覺得他除了盡量守住規則上的文字,還有守住規則上的精神,但的確很難做。」
恰巧二十年前,黃宏發當選成為港英政府最後一屆的立法局主席,自此「停步不前」。「當我在九五年當選主席的時候,我決定了以後在政治上不再往上爬,令我做主席時能夠盡量公正,而且給人看到我是公正,所以要避開很多事情,無論哪個黨派也好,都不要與他們太接近,當然我沒入過黨,所以問題不大。」立法會主席的位置向來備受覷覦,不少人都想借此更上一層樓,偏偏發叔決定跟隨英國傳統。「一旦被選為議長之後,那人就應淡出他的政黨,即使保留做黨員,也要變得低調,完全不擔任任何領導角色,當然也不可以發表任何政治見解。」只可惜發叔的主席之位,僅僅維持了兩年多,其後角逐主席一職時不敵范徐麗泰,後來落任議員,直至零四年連任失敗後退休。「之後我脫離了政界,不想令人誤以為我有東山復出之意,因此一切有關政策、政制等問題,我都是避而不談。」真的甚麼也不談?「除了是一些我認為是自己專長的事情,例如有關議會秩序、規則等等,問到的就會回答,其他就不會。」
細心計算,當年發叔「登位」只有五十二歲,就決定不再往上爬,在政治生涯來說,太年輕了吧?「沒法子,因為我認為要公正,並且給人看到公正,就一定要有決心不再往上爬,否則別人會認為你鋪路,或者懷疑你在鋪路,就很弊了。」這又難怪,很多市民都覺得曾鈺成有意做特首,又或者心底裡支持他做到特首。「我覺得他說得太多,給人覺得他想向上爬,所以才有一些黑材料走出來吧。老早宣稱也很難說,就算他自己無意做行政長官,但如果有人出聲叫他去做,他也很難不做吧!」
等埋發叔
如果立法會內多幾個曾鈺成的人才,熟讀多一點議事規則,立法會不至有這麼多甩轆吧?「議事規則有多難明?很容易明白呀。你不明白的話,我逐條解釋你知,但我不想泛泛而論建制派為何會甩轆!」有人說,議事規則遺留英國議會的傳統,其實是容許拉布,對嗎?「不只是英國啦,美國參議院可以讀書添,但我沒有說美國是正確的。」換句話說,規則是容許拉布的?「少數派沒有機會贏的話,就只能用拖延政策,拖到政策沒法子盡快推行,但要適可而止,當中必定要有些規則禁止這樣做。我特別要提一點,很多『會議法』的書籍經常提到,有議員動議將議案立即付諸表決,主席容許的準則,在於判斷是否已過了很長時間,否則會侵犯少數派的發言權利,亦侵犯了市民聽取少數派發言的權利,因為這些聲音亦代表著相當多市民。」時間長短的定義,又是主席的主觀判斷?「都有一些客觀的準則,例如論據是否離題、重複又重複等等。」應該修改議事規則嗎?「我不希望他們修改議事規則太多,現在已有很大的空間讓主席去interpret,修改的話,只會愈修愈緊,令多數派贏得更大幅度,當反對派沒法制約多數派,哪一邊做了多數派都不好,將有很大的誘惑,變得很霸道。」
從建制派離場事件可見,不熟悉議事規則的議員實在太多了,發叔認為,現今議員沒有理解規則背後的精神,只求字面上能夠解得通,若對他們有用的時候,就會使用。「正如有人一方面批評拉布不對,但同時間自己又進行拉布,這是很有問題的。」部分議員除了不熟悉議事規則外,更重要是他們缺乏議政質素,發叔又認同嗎?「我不敢說我能夠教他們任何東西,但他們有興趣聽我意見的話,我很樂意在他們說意見時,我在旁聆聽,並給予一些我的反應及想法,看看他們有否興趣啦,哈哈!這次是我第一次開口跟他們說的,事實上現在太糟糕了。
當我在九五年當選主席的時候,我決定了以後在政治上不再往上爬,令我做主席時能夠盡量公正。
我不是中立,當主席的時候才要中立,我不公開發表意見,就是不想別人誤會我想東山復出。
「要是下任主席由一個不熟悉規則的人擔任,他又不肯用心鑽研的話,情況就可能更加弊,但我仍然是樂觀的,希望這些事情不會兌現。如果哪人想做主席,就要讀熟一點,與議員分享一下你如何理解規則,加上立法會有法律顧問,雖然未必很熟悉會議法;並且有秘書長,雖然新來不久,哈哈。(編:秘書長又有官員背景呢!)有官員背景可能會好一點,因為官員要守規則,知道規則下要做甚麼,例如如何箍票,甚至如何拉布,官員以前都做過啦,他們沒時間限制嘛。開玩笑打個比喻,以前星期三晚上劉皇發和黃宏發要跑夜馬後才回來,兩個發叔去了馬場,所以要等埋發叔嘛,哈哈,你照寫都得,不過這只是一個玩笑!」
坦白說,發叔所說的「樂觀」,其實絕不樂觀,很難想像下任誰人能做主席,近日更傳出建制派為搶奪分組點票的控制權,因此有可能推舉功能組別產生的議員做主席?發叔聞言即說:「當然不好啦,他們做的一些事,我感到『好得人驚』。其實沒人問我意見的話,我連這個都不會講出口。」那麼他口中所說的「糟糕」、「更加弊」、「好得人驚」,如何建構出他的「樂觀」呢?幾經辛苦,終於令他說出以下這番心底話:
「我希望曾鈺成脫離民建聯,下一屆繼續選議員,然後做議長(立法會主席),這是最好的。同時,希望他肯聽聽我這些老人言,其實我不是大他很多年,但他要的起心肝整頓這些事。他說過他不會選,但我希望他會選,我不知道他心意,但我有權希望吧。」
全文請參閱156期《JET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