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修平導,林海峰演,兩個似乎大纜都扯唔埋的名字,出奇地濺起火花。
不計客串戲份,Jan對上一次的大銀幕演出,已經是十年前的《阿孖有難》,黃修平能邀得他擔綱彭盛華一角,估計花了不少唇舌吧?「冇,沒有一點遲疑就答應演出,我當多一個工作機會嘛。」林氏式瀟灑回應,旁邊的黃修平禮貌地笑,光是看眼前這一幕,已盎然有趣,何況戲裡?
黃修平把這個螯伏五年的故事,交予千女華、Jan以及三位新演員演繹,Jan亦收起一貫乖張的笑匠姿態,不慍不火地演進角色。當招積林生遇上黃導演,竟炮製出掏心掏肺之作,算是今年影壇的最意外組合。
為千女華找老公
「這是一個『She remembers. He forgets.』的故事,劇本本就是圍繞著余鳳芝出發。」黃修平開首就言明,其實《哪一天我們會飛》的主線,是一個從小到大都若有所失的余鳳芝,而且他認定鳳芝一角是非千嬅不二。「心裡的第一人選就是她,覺得她很代表香港人,而且她有這個角色的氣質。」只是丁太其時已有身孕,《狂舞派》亦被安排先上馬,《哪》因此而暫擱一邊,一等又兩年,千嬅已然就緒,只是男角依然從缺。「我和陳心遙都考慮過很多人選,但沒一個適合,直至一次跟Teddy Robin坐下來開會,他提議林海峰,我便『叮』一聲,覺得找他沒錯了。」黃修平娓娓道來。
事實上,在籌拍《狂》的期間,黃修平已然考慮過找Jan客串。「當時大家跟我說,因為他每次演戲都超認真,客串的話就不要找他,因此我才放棄了。」但有些事,會遇上的遲早會遇上,黃修平拍門邀他,他幾乎是二話不說就拍板答應,一直沉默的Jan開口:「是直覺,對手是千嬅,跟她做夫妻,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很okay,若果是第二個的話,我難保自己會卻步(笑)。」
絕不流淚男
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的校園,余鳳芝、彭盛華、蘇博文為交心好友,兩男各有志趣,彭為校內出名的手工王,是同屆中的最強美指,個性俏皮愛搗亂出位;蘇則是個熱愛飛行的文靜男生,在校園後山更建立了飛行機地,製作飛行實驗品。余鳳芝則平庸得多,沒有特別興趣或夢想,卻意外地周旋在兩個追夢少年之間。彭有彭的鬼馬,蘇有蘇的才華,小女生自然心如鹿撞,這種男女男的三人行格局到最後不免一邊痛悲。然後故事的另一條時間線,則是二十年後,彭余兩人已為夫妻,余鳳芝在旅行社打工,彭盛華則建立了自己的室內設計公司,工作日夜顛倒,有外遇,兩人同住一屋卻聚少離多,典型婚姻危機與中年工作族生活。「第一次看劇本就很喜歡,感覺導演把自己一直想寫的故事完整地編寫好了,這是個中年迷失,並從學生時代裡重找方向的故事。」Jan續道:「希望觀眾看完會有所觸動吧,有觸動便說明了大家不至於麻木。麻木是最恐怖的狀態,對身邊發生的任何事都沒有感覺,對生活失去熱情和追求,那一切都完了。這種觸動可能是讓你離開電影院後趕快去做些事,做甚麼都好,找一個人,講一些說話,總之有所觸動就好。」
不過要觸動人還得先要被觸動,Jan這次在電影裡更罕有地流下男兒淚,平日不是一臉冷峻就是嬉皮笑臉的他,竟然歇斯底里地啜泣。說到這裡,黃修平和林海峰互相對視,導演似乎都有點不好意思,Jan搶先說:「真的不好意思,其實我是個反眼淚派。這樣說可能得罪人吧,我一直覺得從事娛樂事業,不應該用眼淚去討好觀眾,我不是來乞食,我是來表演的。甚至私底下,我也從不輕易流淚,但我並非不會感動,看《五個小孩的校長》我會感動、看李安的電影我也感動,眼眶會濕,然後我就對自己說『其實導演呃你,邊有咁慘情呀』,眼淚就自然收起來。」可想而知,那場戲實在好不容易,黃修平不知哪來的辦法哄得他乖乖入戲。「要拍一場情緒這麼濃烈的戲,事前我都會坐低跟演員和工作人員做briefing,讓所有人知道,今日我們要拍一場喊戲,不能像平日一樣輕鬆,整個環境氣氛要認真起來。」黃修平堅持要讓千嬅演,這場戲就發揮關鍵性作用。「是拍了千嬅的那場才到我的,你看見她進入了情緒,自己也很自然被帶入戲。」那場戲,這個拒絕眼淚的男人哭了。
在獅子山下飛起
電影分為兩個時間線,校園部分在上年度的暑假借九龍華仁書院拍攝,成人的部分則在九月尾開拍,時值雨傘運動爆發,兩位坦言開拍時心情忐忑。「一開始拍攝正值學生罷課並包圍政總的時候,然後隔天就有投擲第一枚催淚彈的消息。記得拍攝時大家的電話不停震,一邊更新現場狀況一邊拍。片尾一幕,我們在草地上跟學生放飛機,遠眺就是獅子山,那種獅子山下的感覺非常強烈。」Jan說道。這個苦等多年的故事開拍卻遇上香港人的重要時刻,黃修平坦言,作為導演只能專注當下拍攝。而戲裡他對香港的關心和憧憬卻是顯而易見,片初以航拍影像穿梭維港兩岸兼大街小巷,當中固然不少得獅子山的鏡頭。氣勢磅礡的畫面襯以扣人心弦的配樂,除了扣緊飛行元素,更從開首就明明白白告訴觀眾,這是一齣非常「純香港」的電影。「這也並非刻意因為雨傘而安排。老實說,這故事於2010年尾寫好,跟現下這個製成品其實沒怎麼變。如果說變,不如說堅持的事更多,例如我堅持在減少後製的前提下,營造出真實飛行的感覺。」黃修平說。
戲裡無論是小型如紙摺飛機乃至大型的滑翔翼,黃修平亦堅持以真正能飛行的原理下製作,並邀來大學的工程系團隊協助。「其實背後有個很羞家的故事。」黃修平尷尬地說。「兩年前,《風起了》上映,機緣巧合下,獲得了跟宮崎駿先生見面的機會,於是我從其電影宣傳品上剪下了一隻飛機送給他,他收到時也滿懷歡喜的,後來意識到它其實不能飛,更反問我,不能飛的飛機又有甚麼意思呢?這一問尤如當頭棒喝,讓我更加著緊飛行這一環,絕不能馬虎。」
全文請參閱159期《JET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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